《自己去看》
1985年的影片《自己去看》最新的修复版本,让我们能够用新的眼光来看待这部令人不安又着迷的史诗电影——因为它让克里莫夫的镜头「燃烧」了起来。
这部电影是依莱姆·克里莫夫对1943年苏联白俄罗斯大屠杀如实的描写。最初,这部电影的名字是《杀死希特勒》,可以说,它与市川昆执导的《野火》并驾齐驱,讲述了二战期间超越了自身边界和极限的人类噩梦。它甚至还可以和英格玛·伯格曼的《第七封印》相媲美,这两部影片都用一种末日的视角,来审视普通人的恐惧和施虐情结,是如何在这个伤痕累累的地区毁灭了人类的信仰、希望和善心。
《第七封印》
《自己去看》的片名和伯格曼《第七封印》一样,都出自《圣经》中的《启示录》:「当上帝的羔羊打开《启示录》的第四印时,约翰听到第四个活物的声音说,你来。我就观看,见有一匹灰色马。骑在马上的,名字叫做死。阴府也随着他。」
《自己去看》
在苏联白俄罗斯看似坚不可摧的森林和广袤令人眼花缭乱的平原上,克利莫夫为死亡创造了一幅丰富的风景。他把地狱设置在灵魂萎缩的愤怒和绝望中,在充斥着堕落的几天里,这种愤怒和绝望在影片中的主人公——一名十几岁的幸存者脸上得到了十足的展现。
主人公的环游将他带回了故事开始的地方,克里莫夫用一系列令人刺痛的特写镜头,将存在主义的思想嵌入了这个经典的奥德赛式的故事中。
影片的主演是阿列克谢·克拉夫琴科,影片开拍时,他才14岁,在片中扮演弗廖尔一角,是苏联农村游击队里的一名新兵。弗廖尔在影片中出现时,是一个渴望战斗的爱国者。当纳粹敢死队烧焦土地时,在文明和军事秩序的崩溃中,他几乎被压垮了。换句话说,将弗廖尔塑造成一个人和士兵的,恰恰是苦难,而不是战斗。
《自己去看》超过一半以上的时长,都聚焦在他身上。弗廖尔与他的部队分开了,目睹并忍受着与普通的、小规模冲突或寻常游击队袭击完全不同的暴行。当敌机在空中巡逻,德军在乡村发动「全面战争」时,他一次次地陷入危机中,纳粹的暴行毁灭了整个村庄和村民。弗廖尔认识到,纳粹侵略者对他们心中的「异族」所施加的惩罚是没有限制的。
当游击队包围了一群活活烧毁了整个社区的德国战犯时,关键问题变成了:苏联人会折磨他们还是会唤起自己的仁慈心?《自己去看》迫使观众根据他们永远不会做的事情来评估自身的品德。
标准收藏电影公司提供的资料里说,克里莫夫试图在最具破坏性的场景中催眠克拉夫琴科,「这样他就不会记得了。」克里莫夫没有成功,但克拉夫琴科成功了:他通过自己的演绎催眠了我们这些观众。他拥有天生表演者的魅力和伟大表演者的情感感染力。(令人欣慰的是,他成年后一直稳定地在戏剧、电影和电视领域工作;他最新的一部电影同样是有关战时梦魇般记忆的,由耶日·科辛斯基编剧的《被涂污的鸟》。)
克拉夫琴科的表演,将弗廖尔从一个轻浮的孩子,一个饱受蹂躏的小伙子,转变成了一个警惕而早熟的成年人。只有在《自己去看》的结尾,我们才能感受他的这种转变。在之前的142分钟里,我们深陷在弗廖尔的焦虑中,无法评估克拉夫琴科在表演上的艺术性。克拉夫琴科富有表现力的表演吸引我们进入了他的思想和灵魂。我们清楚地知道他在想什么:「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?我现在怎么样了?」
克里莫夫用声音和影像,以异于传统的方式界定了这部电影,将我们带到了弗廖尔痛苦的成长过程中——或者更确切地说,他通过经历的种种暴行,跨过了自己的青春期。
《自己去看》创新的音效设计部分通过弗廖尔受损的耳朵和神智呈现了出来——我们似乎亲身体验到了他在一次轰炸后经历的强烈耳鸣。还有一处的声音设计要归功于导演的细致设计——当弗廖尔几乎不能在沼泽中站稳脚跟时,我们隐约听到了施特劳斯的华尔兹舞曲。在村庄被夷为平地的过程中,配乐是用一种嘎嘎作响、令人神经紧张的,带有现实感的音效出现的——这是为了保持影片的高潮而设计的。